俄羅斯是歐洲最體弱多病的國家。現在,該國人民雖比當初在共產統治下自由得多,平均壽命卻也跟著縮短。
【前言】
本書作者皮爾斯親身走訪六十餘國,以高明的立論、不受主流束縛的觀點,誠摯坦率地正視了這個讓我們始終感到不安的人口危機。同時,深具開創性地剖析了各國人口消長背後的意義與隱憂,並且探究未來我們將朝什麼方向而去。
俄羅斯輪盤
俄羅斯是歐洲最體弱多病的國家。現在,該國人民雖比當初在共產統治下自由得多,平均壽命卻也跟著縮短。男性尤其如此。高死亡率加上低出生率,導致這個全球第七大國的人口每年減少五十萬以上。二○○六年,總理普丁(Vladimir Putin)在對俄國聯邦議會發表國會演說時,將俄國的人口危機稱為「我們國家當前最迫切的問題」。
俄國的人口動亂現象已持續了好幾個世代。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影響、一九一七年的革命,加上次年的一場流行性感冒,導致該國的人口在一九二三年比一九一四年少了六百萬。後來的飢荒與史達林在一九三二至三三年間推行的農業集體化,又造成了至少一千萬人死亡——這項後果極為悲慘,在一九三七年的人口普查中揭露此一事實的統計學家因此遭到史達林處死。
除了白俄羅斯之外,俄羅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當中損失最慘重的國家。在打敗納粹德國的過程裡,蘇聯喪失了至少兩千萬名士兵,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俄羅斯人。等到終於有人有機會數算存活下來的國民,才發現中年男女的比例竟然是六十比一百。往後幾年,人口逐漸復甦成長。一時之間,男性的比例也逐漸回升。不過,從一九八○年代末期以來,男性死亡率又再次上揚,以致男性在全國人口中所佔的比例再度無量下跌。
二○○八年,俄國女性的平均壽命為七十三歲,比日本少了十三歲,和泰國差不多。那麼男性呢?今天,俄國男性的平均壽命只有五十九歲。這個「六十減一」的數字比起一九八○年代中期還少了九歲。世界上沒有其他工業國家出現過這樣的逆向發展,而且男女平均壽命之間高達十四歲的落差,恐怕也是和平時期的世界記錄。在全球男性平均壽命的排行榜上,俄國的名次為一百六十四,介於柬埔寨與迦納之間,比孟加拉男性少四年,比印度男性少七年,比巴西或印尼男性更是少了九年。
這種現象比戰爭還糟糕。俄國男性吃得不多,經常以暴力對待自己和別人,經常生病,撒手人寰的更是頻繁。為什麼?
印地安納大學的社會學家威廉.普賴德莫爾(William Pridemore)說的也許沒錯:「市場化導致蘇聯國家父權主義的失靈,包括國家的社會安全網,以及醫療、住宅與糧食方面的保證,從而對人口造成災難性的影響。」堤摩西.赫倫尼亞克(Timothy Heleniak)為人口資料局進行的研究,其中提出的說法可能正中要害:「俄國的男性似乎比女性更容易受到經濟與社會混亂影響。」不過,問題的根源其實始於「市場化」之前。在市場革命以前,就先出現了「伏特加革命」(vodks revolution)。這場革命發生於一九八八年。
一九八○年代中期,蘇聯改革派領袖戈巴契夫曾致力反酒。他關閉了國營釀酒廠、禁止商店在下午兩點之前販賣酒類商品,也提高了伏特加的價格。這是他「改革」(perestroika)政策的一部分,結果促成男性平均壽命延長三年。不過,這場改革運動卻在一九八八年喊停,原因是非法釀酒廠迅速取代了國營事業,導致國家流失稅收。一瓶伏特加的價格原本是一公斤香腸的兩倍,但國家的管制放鬆之後,價格隨即跌為一公斤香腸的一半。俄國男性對於此一發展的反應正如意料:狂喝濫飲從此展開,為數龐大的男人都喝酒喝得丟了性命。往後六年間,男性死亡人數都增加五十萬,平均壽命隨之縮短七年。
隨著數以百萬計的男性以酒代食,世界衛生組織估計,俄國記錄在案的死亡人數,約有三分之一的死因是酒精中毒、酒精相關疾病(如心臟病)或營養不良。意外與自殺致死的人數也迅速飆增。這實在是一場大災難。一九九二年,俄國的人口成長達到巔峰,轉為逐漸縮減。就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戈巴契夫也遭到驅趕下台,由葉爾辛取而代之;禁酒的取代為酗酒的。
除了飲酒現象之外,俄國還有其他許多的改變。大體上而言,俄國女性對於新的政經秩序的調適方式,與西方婦女並無不同。她們生的孩子愈來愈少,生孩子的時間也愈來愈晚。她們採用現代避孕措施,而不是墮胎。她們經常擺脫不幸的婚姻,趕走不懂得疼惜她們的伴侶。男性沒有那麼善於調適,只好靠伏特加麻痺痛苦。
一九九三年,我隨同十幾名俄國科學家到西伯利亞從事為期三週的實地研究。這群科學家的狀況不太好。有些人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領到薪資,還有人好幾年不曾與太太見過面。除了價格低得荒唐的伏特加之外,商店裡似乎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買。這些飽學之士喝起酒來的模樣實在難以言喻,真的是一瓶接著一瓶。一天晚上,我們在鄰近北極圈的一條河流岸邊紮營過夜,我試圖跟上他們的酒量,結果因此在床上躺了兩天,宿醉更是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我接著就搭機回家,那群科學家則是待了下來。現在,他們大多數都已經不在人世了。直截了當地說,數以百萬計的俄國男性——不論背景與資歷——都因為喝酒而淪入早夭的下場。
在伏特加造成的危害與生育率下滑的影響下,俄國部分地區已經出現了人口空洞化的現象。二○○八年,《衛報》記者盧克‧哈丁(Luke Harding)走訪俄國西部的斯羅吉(Slyozi)。這座村莊距離拉脫維亞只有四十公里,而拉脫維亞也是歐盟的新邊界。他發現,這座村莊的人口從五十年前的一百人縮減到只有四人,而且這四人全是女性。最後的一個男人在前一年去世了。他報導指出:「俄國至少有三萬四千座村莊的居民都不滿十人。」另一座名叫維利亞(Velye)的村莊還有幾個男人,但村裡年紀最大的婦女,七十九歲的吉奈妲對哈丁表示:「酗酒是這裡的一個大問題。男人一拿到退休金就去買酒喝。他們什麼都喝——私釀酒也喝,甚至窗戶清潔劑也喝。」
在偏遠地區,人口衰退的現象不僅是高死亡率造成的結果,人口外移也是一大原因。北極區和西伯利亞的大片地區都隨著工作機會消失、基礎設施的荒廢,而遭到居民遺棄。沒有人想要被困在暖氣系統漏氣的北極區市鎮裡。俄國北極區的三大城——軍事大城莫曼斯克(Murmansk)、金屬煉製大城諾利斯克(Norilsk)與煤礦大城佛庫塔(Vorkuta),從一九九○年以來,都已流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
俄國人向來都是國家意識極重的民族,對於這種人口衰退現象已經開始感到不安。海參崴周圍的遠東地區在一九九○年之後已經喪失了五分之一的本土人口,當地許多區域都已成了中國移民的聚居地。這些中國移民絕大多數都是在寒帶針葉林購買了伐木權的中國公司所雇用的臨時工人。不過,有些人懷疑俄國是否有可能保住這個莫斯科以東佔地廣及七個時區的地區。中國在鄰接俄國遠東邊界的省分共有一億兩千萬居民,但俄國遠東地區的人口卻只有七百萬。
「俄國人的俄國」是句常見的口號,但隨著俄國人成為垂死的種族,這項政策顯然並不可行。引進新的俄國人也許可以是其中一種解決方案。「積極接受外來移民是減緩或遏止俄國人口縮減的唯一方法,」俄羅斯科學研究院(Russian Academy of Sciences)的人口學中心主任維史奈瓦斯基(Anatoly Vishnevsky)指出。
這樣的發展終究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紐約人口理事會的保羅.德莫尼(Paul Demeny)比較了俄羅斯與葉門的人口趨勢。一九五○年,葉門的居民不到五百萬人,俄國則是一億三百萬人。在俄羅斯這個大國眼中,葉門根本微不足道。然而,隨著俄國的人口數不斷下滑,葉門的生育率卻是全球第六高。按照當前的趨勢,如果平均壽命持續延長,生育率也維持在高檔,葉門的人口數將在二○五○年以前達到一億三百萬,俄國則是會跌回同樣的數字。
葉門的人口會多過俄國?我不認為這種現象真的會發生,但光是這樣的可能性,想必就足以讓聖彼得堡乃至海參崴的俄國人嚇出一身冷汗。
推薦序 及早因應人口結構的各種改變 薛承泰
前 言 當地球不再擁擠
第一部 馬爾薩斯的夢魘
章一 惡毒而可怕的天才
章二 愛爾蘭的悲歌
章三 搶救白人
第二部 人口控制者的崛起
章四 鳥類學家的主張
章五 避孕大軍
章六 三位智者的預言
章七 結紮領六美元
章八 綠色革命,是福還是禍?
章九 中國一胎化
第三部 人口空洞的隱憂
章十 德國的小鎮
章十一 歐洲的寒冬
章十二 俄羅斯輪盤
第四部 生育革命
章十三 姐妹
章十四 慾望城市
章十五 新加坡雞尾酒
章十六 消失的女嬰
章十七 男性依然掌權的國度
第五部 移民之必要
章十八 歡迎或拒斥?
章十九 移民迷思
章二十 亞洲自由行
章二十一 上帝的大熔爐
第六部 極限之後
章二十二 小龍經濟體與青年膨脹
章二十三 有限世界的生態足跡
章二十四 餵飽全世界
章二十五 貧民窟崛起
第七部 熟齡、智慧、環保
章二十六 邁向銀髮族的時代
章二十七 撥雲見日
章二十八 未來,全然不同的新世界
推薦序
及早因應人口結構的各種改變
身為一位社會人口學者,我很樂意推薦這本書,不僅可作為人口學參考教材,也可以是大學通識課程的讀本。
本書從馬爾薩斯開始貫穿了兩百年歷史,以人類生活當中試圖避免卻未曾成功的疾病與貧窮為主軸,描述了十八與十九世紀歐洲哲人對前述現象不同的人口解讀(鼓勵生產vs.人口控制)。其中,普世性的人道觀與善用資源的優生學,在階級社會中一路纏鬥!好比將政府比擬為一艘救生艇,面對落海的群眾,是去選擇值得救的人,還是任漂流在海面上的人攀登上救生艇?
進入二十世紀,世界大戰的引爆,何嘗沒有極端優生主義的陰影,為試圖阻止「不良品種」的蔓延而帶來更大的毀滅;然而,在另一方面,歷史上也數度發生比戰爭死亡更多的飢荒與瘟疫,也何嘗不是蜂擁搶登救生艇所帶來的後果?儘管戰後人權呼聲價響,美國仍以援助第三世界國家為由提供避孕或節育措施;以救亡圖存為名,展現另類的霸權,這當中不也是盤旋著馬爾薩斯的幽靈。臺灣在六○、七○年代也曾是霸權的一個實驗場域,而且被譽為「成功典範」,不過,還真的創造了「經濟奇蹟」!
關關難過關關過
作者觀察了六十餘個國家的人口變遷現象,以國家或地區為標的,討論生育行為與環境的關係、政府介入與個人偏好的角力、婚姻與移民對人口組成的影響,以及家庭與工作型態的轉變。這些原本是剪不斷理還亂的議題,在作者巧妙的鋪陳下,豐富而不減其流暢。雖然,各個國家所面對的人口課題並非相同,所祭出的策略也各有特色,作者並沒有涉入個人的評斷,而是忠實指出所呈現的效應,導向未來發展的各種可能。這對於參與人口政策者,有相當的啟發。
人口課題不只是「量」與「質」,有分佈與遷移,還有可預見的未來樣貌。說是「一張口與兩隻手」的戰爭也不為過。只是這兩百年來人的口(所需要的糧食)與手(所能創造的資源)已大大不同;原因之一是生命長度加倍,使得人口現象的焦點從大批孩童如何養活與避免疾病,逐漸轉移到愈來愈多老人誰來照顧的面向上;當然,每個人仍是一張口與兩隻手,卻是吃得更久更好,也能做的愈久愈精。兩百年來,「關關難過卻關關過」,當初煩惱養不活二十億人口,現在居然存在七十億人(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吃飽),這當中絕不能忽略我們還有一個腦!
人口負成長在所難免
臺灣地區於一九五○年代初,平均一位婦女於育齡期間(十五-四十九歲)的生育量,亦即「總生育率」達七人。從這個生育高峰下降至一九八四年平均生育二‧一位(即人口替代水準),只不過花了三十餘年。之後仍一路下滑,二○○三年達一‧三人的「超低生育率」,並於二○一○年創下新低,只有○‧九位子女。生育率下降速度之快,恐怕是世界數一數二,平均餘命也在二十世紀翻了一翻。
或許有人會認為,臺灣人口密度高,就讓此趨勢維持並以人口負成長來調整人口數量,可以提升生活與環境品質。這句話具有馬爾薩斯的道理與威力。然而,當前生育率實在太低,下降又太快,若沒有do something讓速度緩下來,臺灣人口結構迅速改變,影響層面太廣,會措手不及!照目前的趨勢,十五年後臺灣總人口(繼續增加六年然後進入負成長)又回到現在的兩千三百二十萬;可是這期間,老年人口從占總人口一一%將竄昇至二○%。現在不因應,將來會付出更高的代價。更何況,不論如何提升生育率,也無法阻擋人口負成長的來臨!
二○一一年六月,筆者向總統提出十項建議措施,主旨在強調家庭價值,減輕年輕人經濟負擔,建立對未來信心,使其樂於結婚且學習經營幸福家庭,願意生育、養得起也養得好子女。馬總統也將「少子女化現象」視為國安議題,提升跨部會因應機制;本書所提出各國的經驗,正可以「借鏡」與「攻錯」。
薛承泰
(本文作者為行政院政務委員、社會人口學家)
前言
當地球不再擁擠
人口的數目與分布牽動了人類的命運,且情況經常跟我們想的不一樣。
人口的影響層面很廣,挪移著人類文明所奠基其上的板塊,在今天更是如此。不論我們把目光轉向何處,人口議題都經常出現在最慘痛的新聞頭條中。從迦薩到格洛斯尼,從盧安達到阿富汗,「嬰兒潮」都被視為引發戰爭與種族屠殺的肇因。
肯亞的髒亂貧民窟部落暴力頻仍;難民營與人滿為患的伊斯蘭學校裡潛伏著青少年恐怖分子;生育率過高的貧窮國家造成大量移民湧入歐洲與北美。人口過剩是眾人心照不宣的環境破壞驅動力。中國十億以上的居民使得遏止氣候變遷的一切努力付諸流水,不久之後,數以百萬計的環境難民將逃離日益擴大的沙漠與遭洪水淹沒的三角洲。
統計數據看起來也非常可怕。世界的人口已破七十億人,是一個世紀前的四倍之多。人類歷史上從來不曾有過這麼多的母親,有些國家仍有半數人口的年齡未滿十六歲,也就是說,還有數十億人將在不久的未來產出更多後代。另一方面,人口也正在大幅遷徙,約有兩億人目前居住的國家並非他們的出生地。
難怪,我們聽到的言論都充滿了悲觀。狄更斯式的預言;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式的預測;所多瑪與蛾摩拉(註一);甚至有人宣稱末日已然到來。我們不禁擔憂,人口過剩的世界將充滿貧困與疏離的邊緣人、狂熱分子與法西斯狂人、非法外勞與人口販子、開著悍馬四處污染空氣的富人和砍伐森林以求餬口的窮人。的確,我們正加速衝向人口災難。
不過,用力踩下煞車也同樣危險。畢竟,「高齡社會的來臨」已迫在眉睫。現在,所有人都活得更久、更健康。自從一九五○年代以來,平均壽命已增加一倍。從古至今,活到六十五歲以上的人口當中,超過半數都活在今天。在我出生的時候,每千名嬰兒有一百五十名活不到一歲;如今,只有五十名嬰兒活不到一歲。對此,我們應該感到珍惜還是恐懼?
然而,讓我們擔憂的人口「炸彈」似乎已經被拆解,儘管速度相當緩慢。現在,全世界半數女性的生育數都在兩名以下。不僅在富裕國家如此,在伊朗、印度部分地區、緬甸、巴西、越南與南非也都是這樣。今天的母親所生育的子女數目,已不及她們自己母親的一半。這種現象主要出於自主選擇,而不是強迫的結果。女性向來都想要自由,不想困在家事的操勞與生兒育女的辛苦之中。如今,隨著子女順利長大成人,她們總算一償宿願。
本書闡述的是人口大震盪的故事——這場人口的劇烈變動始於工業革命,一路延續至今。接下來,我將說明人口的板塊如何變動,以及這樣的變動對於我們和未來的世代,可能造成什麼影響。
如果你的年齡在四十五歲以上,那麼就經歷了人口倍增的時期。若是,你的年齡不滿四十五歲,那麼將會見到世界人口下滑——這是繼七百年前黑死病以來的第一次,發生的時間恐怕不會在太久之後。人口學家的預測指出,正如一九三○年代「大蕭條」時期的情況一樣,近來的經濟衰退也將使大眾不敢生育子女。
未來,很多面向都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面貌。此時,人口平均年齡不滿三十歲;在這些人去世之前,平均年齡可能會升高到五十歲以上。現在,就趕快預訂養老院的位子吧。人口大震盪不僅涉及人口數目,還攸關年齡、性別、女權、戰爭與移民,涉及國家的興衰,也跟環境極限、氣候變遷以及土地和心智的肥沃程度息息相關。
一切都得從馬爾薩斯談起。他是十八世紀一位個性陰鬱的教區牧師,在遭到法國大革命、工業革命的驚嚇後,不禁數算起他的教區會眾,並且開始想像末日。本書追溯了馬爾薩斯式擔憂的演變,也記述二十世紀優生科學家令人驚恐的推理結論,以及後續在中國、印度等地區推行強制性家庭計畫的生育控制者所心懷的恐懼。人口也促成亞洲四小龍與中國經濟奇蹟的興起,同樣的因素也將在不久反過來侵蝕這些國家的實力。另一方面,歐洲人口持續縮減,俄國人口數將可能在本世紀中葉後低於葉門。
最重要的是,本書深入探究嬰兒潮世代——他們出生於二十世紀中晚期,使得生育率一度較死亡率高出一倍。隨後,嬰兒潮世代驅動著世界經濟,如今則漸漸步入老年。隨著嬰兒潮世代開始凋零,全球死亡數也將超越生育數。無論如何,嬰兒潮世代的命運將左右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因為他們改變了地球的面貌。他們出生在一個資源豐富的世界裡,留下的卻將是資源極度稀少的世界,地球上的氣溫也將在他們身後達到高點。
正因他們對地球造成的傷害如此巨大,最糟的環境夢魘是否即將成真?如同英國首席科學家在二○○九年初所說,人類在二○三○年前將面臨糧食、能源與水資源匱乏的「完美風暴」?抑或是,蓋亞科學家洛夫洛克(Jim Lovelock)在九十歲那年預言的,人類在二一○○年會面臨「飢荒與缺水造成的大規模死亡……以致全球人口減少至十億以下」?
這類充滿憂慮的言論聽起來一點也不陌生。馬爾薩斯是其中之一,還有福格特(William Vogt)——這位被人遺忘的環境運動英雄,曾在一九四八年提出類似警告,引起廣泛注意。此外,埃利希(Paul Ehrlich)也在一九六八年的《人口炸彈》(Population Bomb)一書中重提這種警告。只不過,他們的說法都沒有成真——至今還沒。這麼看來,那些樂天派所指稱,人類的聰明才智將可帶領我們安然邁入新時代的說法,會不會才是對的?
可以確定的是,當前是歷史上首度以相當程度的確定,人口將呈下滑。因此,只要我們能因應即將來臨的人口巔峰,往後,人類在地球生存應可變得容易些。然而,切莫因此而自滿,眼前仍有不少困難等待克服,尤其是在氣候變遷方面。人類必須徹底發揮聰明才智,才有可能度過難關,並且找出方法,讓地球上即將在二○四○年達到八十或九十億的人口擁有足夠糧食。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有理由抱持希望,甚至保持樂觀。或許,未來的地球會是一個更環保、更快樂、更明智也更儉樸的世界。
註一:所多瑪(Sodom)與蛾摩拉(Gomorrah)是聖經裡記載的罪惡之城,因其居民罪惡墮落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而遭到上帝毀滅。
※本文摘自:天下雜誌出版《人口大震盪》前言
§內文1
達到極限
對於鄉下社群、都市、國家以及全世界而言,更多人口究竟是好是壞?龐大的人口數會不會壓垮我們餵食世人的能力?還是說更多的人也會帶來「更多能夠勞動的雙手和能夠思考的頭腦」?這是自從馬爾薩斯以來就一直徘徊不去的問題。有些人說,我們當前面臨了一項新威脅:一種「青年膨脹」現象,亦即失業又與社會疏離的嬰兒潮人口造就了一個無政府的混亂世界,恐怖分子與罪犯在其中橫行無阻。事實會不會終將證明馬爾薩斯是對的?還是說人口大震盪會促使我們追求更環保的生活方式?
小龍經濟體與青年膨脹
先談好消息。有時候,人多才好做生意。就拿日本這個例子來說吧。六十年前,日本原本狀況極糟: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朱利安‧赫胥黎稱之為「有史以來人口過剩最嚴重的國家」,福格特在《生存之道》裡指稱這個國家「絕對不可能餵飽自己的人口」。然而,抱持馬爾薩斯觀點的悲觀人士雖然爭相為該國寫下墓誌銘,日本全國各地的工作坊卻蓄積了反擊的力量。
一九四五年,索尼公司原是一家收音機修理店,位於東京一幢遭到炸彈毀壞的建築物裡。三洋於次年成立,先是生產自行車燈,接著跨足收音機與洗衣機等產品。本田在一九四八年生產了第一批摩托車。不久之後,日本就開始向全世界販賣這些產品。「日升之國」總算不辱其稱號。隨著國內生產毛額每年上升超過一○%
,日本因此得以進口該國所需的一切糧食。事實證明赫胥黎與福格特等人錯得一塌糊塗。日本成了亞洲第一個小龍經濟體,也一度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國家。
台灣、香港與新加坡接著跟進。南韓在韓戰結束後也迎頭趕上。一九五○年代的發展經濟學家曾對這些國家的前景抱持悲觀的態度。即便到了一九六○年代,我還記得當時學校裡的地理老師說這些國家注定沒有前途,因為它們缺乏種植糧食的土地,也沒有金屬或石油等天然資源能夠拿來換取糧食。更糟的是,這些國家的人口還以飛快的速度成長。
不過,這樣的預測沒有成真。韓國的現代汽車公司成立於一九四六年,樂金公司在次年開始生產化學用品與電子產品。新加坡成了亞洲排名第一的港口,台灣成了電子產品製造中心,香港則是什麼都生產。在一九六五至一九九○年間,這四個地區連同日本,成了世界上成長速度最快的五個經濟體。這些小龍經濟體為何能夠一鳴驚人呢?它們確實做出了明智的投資。不過,近年來的研究人員也將人口演變視為另一項關鍵要素——甚至是唯一的關鍵要素。這些經濟體超高速成長的那些年間,其人口絕大多數都是受過教育的年輕成年人,充滿了工作的能力和意願。
創造這種推動成長的人口引擎有兩個階段。首先,這些國家都出現了戰後嬰兒潮。這不是規劃的結果,而是自然發生的現象。嬰兒潮世代在一九六○年代投入職場之後,對於原本已呈向上發展的經濟就產生了更進一步的提振效果。另一方面,生育率也在同時崩跌。嬰兒潮世代都忙著工作,以致生育的子女遠少於他們的父母。於是,這群龐大的工作人口所需要扶養及教育的兒童人數也就下滑到了非常低的程度。因此,這些國家即可多投資於工廠而少投資於學校,形成絕佳的成功公式。
在一九六五至一九九○年間,東亞各地的工作年齡人口比兒童與老年人等「受扶養」人口的成長速度快了四倍。從北海道北岸到新加坡周圍的熱帶水域,這個地區超過三分之二的人口在當時都正值工作年齡,而且也都在工作。此外,他們也愈來愈富有。所得每年平均成長六%。人口學家將這種現象稱為「人口機會窗口」。隨著國家的生育率由高點下降,即可享受數十年近乎完美的人口條件,正適合快速的經濟成長。
許多國家的經濟狀況都曾在這個人口發展階段大幅振興。最近的這麼一個國家就是中國。在一九六○年代至七○年代初期,毛澤東隻手造就了一場龐大的嬰兒潮,促成中國人口數在一九八○年站上十億大關。他的繼任者反向而行,後來推出了一胎化政策。當時沒有人知道這一點,但這兩種政策的組合正好造成最完美的人口條件。如同鄰近的其他國家,中國也有龐大的工作人口和相對少數的受扶養人口。這些青年形成一支一億四千萬人的移工大軍,從鄉下湧入新興的工業城市。中國經濟坐收其利,成長率高達兩位數,將這個國家轉變為新一代的世界工廠。
現在,其他亞洲國家也打算如法炮製。泰國的生育率在四十年間從六‧六滑落到一‧六,近來經濟成長率達每年五%。越南也是在人口激增之後,生育率即下降到一‧九。隨著學校裡的學生愈來愈少,該國的八千五百萬人口已有絕大多數都已達到工作年齡,經濟成長率也達到每年六%。現在,胡志明市是全世界成長速度最快的其中一座城市。
接下來是誰呢?許多人都打賭會是印度。印度的人口在四十年內倍增,但現在生育率正迅速下跌,經濟則充滿活力。奧地利人口學家魯茨指出:「未來二十五年是印度的機會。印度兒童在人口當中所佔的比例將下降三分之一,老年人口卻仍將維持相當小的比例。」
印度經濟學家桑亞爾(Sanjeev Sanyal)表示,他的國家必須把握當下,否則這個機會將稍縱即逝。他目前在新加坡工作,而新加坡正是典型的小龍經濟體。我們在他位於德意志銀行大樓十七樓的辦公室見面。這棟辦公大樓座落在萊佛士碼頭(Raffles Quay),是亞洲的鍍金門牌。我們眺望著新加坡龐大的貨櫃港口,看著工人就在我們隔壁興建著閃閃發亮的新大廈。桑亞爾說,有一天,他那擁有十億人口的祖國可望享有和新加坡一樣的富裕。
魯茨說,只要藉由一個數字,即可衡量一個國家是否已準備好善用人口機會窗口。他稱之為「識字壽命」——也就是一個國家的人口在識字之後的平均壽命有多長。在大部分的歐洲國家以及先前的亞洲小龍經濟體,人口不但在孩提時期就幾乎普遍識字,而且壽命也都相當長,因此識字壽命都在六十五年以上。識字壽命最短的是阿富汗,只有十四年。中國的識字壽命約為五十年,算是很不錯。不過,印度仍然僅稍微高於三十。這樣的識字壽命太短了,魯茨說。這樣的條件恐怕不免扼殺印度的經濟野心。
緊跟在印度後面,則是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的眾多國家。當今的經濟學家都認為這些國家無可救藥。它們有沒有可能獲益於人口發展帶來的機會窗口呢?也許有可能。非洲已經達成第一項要件,造就了龐大的年輕人口。非洲是全球平均年齡最輕的大陸,四四%左右的人口都不滿十五歲。這些孩子目前雖然拖累了經濟,但他們不久就會達到工作年齡。因此,現在正是邁入下一個階段的時刻,應該要減少下一代的人數了。
好消息是,生育率出現下降現象的非洲國家多得令人吃驚。在不久之前的二○○二年,二十個非洲國家的女性都平均生育六名子女;到了二○○八年,卻只剩下九個國家。有些國家的生育率甚至下跌超過三分之一,包括迦納、南非、辛巴威、波札那與肯亞。因此,這個區域的青年人口比例在未來二十年間可望迅速上升。人口資料局的艾胥芙(Lori Ashford)預測指出,迦納的工作年齡人口比例將在二○三○年代達到六五%左右的高峰,納米比亞在二○四○年代,衣索比亞、烏干達、肯亞及其他國家則緊跟在後。屆時就是這些國家追求經濟發展的機會,如果它們能夠善加把握的話。
不過,只要非洲人口的教育程度仍然如此低落,這種機會就沒有太大的意義。這個地區的識字壽命至今仍比印度還低,平均只有二十四年。不過,這些國家只要能夠在往後幾年間讓所有兒童接受初等教育,識字壽命就可以在二○三○年前達到三十五年以上。屆時這個數字雖然仍是全球最低,但可能已經夠了。不要對非洲放棄希望。
不是所有國家都能夠利用人口機會窗口而將經濟帶入工業化的飛速發展。舉例而言,斯里蘭卡與巴基斯坦的人口條件都很適合經濟起飛,但這兩個國家卻反而陷入了政治混亂。斯里蘭卡政府和國內的泰米爾少數民族爭戰不休,巴基斯坦則是受害於貪污腐敗與塔利班勢力的肆虐。有些人認為政治亂象導致這兩個國家無法善用其人口機會窗口;另外有些人則認為青年人口的激增正是亂象的肇因。本來可以促成經濟轉型的人口,反倒引發了社會解體。
有些人口學家將這種現象稱為「青年膨脹」。這種現象帶來的危險,就是這些淪入社會邊緣的失業青年可能會帶來恐怖主義與政治崩潰。目前世人對於這種「青年膨脹」的現象愈來愈憂心,尤其是當前又正值經濟成長出現縮減。同樣的人口現象當初造就了小龍經濟體,卻也可能產生這種惡性的負面發展。
今天,穆斯林世界各地都已出現了鮮明的青年膨脹現象。在全球二十七個青年人口比例最高的國家裡,半數都是穆斯林國家。在一九九五至二○○五年間,在巴基斯坦、伊朗與沙烏地阿拉伯等以穆斯林人口為主的國家,青年男性在人口中所佔的百分比上升高達二六%。這些國家都沒有利用大量的青年人口推動經濟成長。這些國家的青年失業率都非常高,所以不滿的情緒也相當高漲。我們在第十六章已經看過,印度因為女性胎兒遭到墮胎而造成青年男性的大幅膨脹,前聯合國人口學家夏米因此提出警告,指稱「大批的單身漢將會導致犯罪與社會混亂」。
這是非常可怕的現象。哥倫比亞大學的發展大師薩克斯(Jeffrey Sachs)是許多世界領袖的顧問,他認為「極度年輕的人口,再加上高比例的青年男性」,「可能是一項重要因素,造成了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與中東地區的治理危機,包括暴力活動與恐怖主義」。他指出,「在沙烏地阿拉伯,也就是九一一事件中大多數劫機犯的來源國」,二十一歲以下的人口比二十一歲以上的人口多,「該國缺乏成人監管的情形令人憂心」。
不來梅大學的種族屠殺研究者海因松(Gunnar Heinsohn)表示,青年膨脹現象能夠解釋許多問題,包括二十世紀的歐洲法西斯主義、當今發生在達佛的屠殺慘劇、黎巴嫩與阿爾及利亞的內戰,乃至巴勒斯坦人反抗以色列的暴動行為。
這些青年膨脹現象造成的政治後果,不必然會落入基本教義派或暴力的窠臼。歐洲與北美的青年膨脹現象在一九六○年代達到高峰,帶來了左傾的激進主義與流行文化的興起——亦即嬉皮世代。今天,伊朗的這種人口也開始以改革派的姿態面對掌權的教士。
儘管如此,有些環保人士卻認為青年膨脹、環境惡化與衝突現象將會交互影響,從而造成新一輪的混亂狀況。這種概念的首要倡導者是加拿大滑鐵盧大學的荷馬迪克森(Thomas Homer-Dixon),他指出:「隨著環境持續惡化,社會分裂的規模也會增大……這種現象將會造成難以置信的安全威脅。」這項分析深具影響力。美國的國家安全戰略早在一九九六年就警告指出:「大規模的環境惡化,加上人口迅速成長,恐將破壞許多國家與地區的政治穩定。」
有限世界的生態足跡
人口如果是我們唯一需要擔憂的問題,那麼我們也許大可放心。然而,隨著人口成長減緩,埃利希提到的第二項環境衝擊因素卻愈來愈嚴重。人類對地球環境的衝擊愈來愈大,消費高漲乃是一大原因。生態足跡分析家指稱我們在過去三十年來已經「超載」了地球的負荷能力,而這段期間所增加的生態足跡,幾乎全都是消費高漲造成的結果。儘管像中國這樣的開發中經濟體在近代崛起,消費的增加仍然主要都出現在富裕世界,也就是那些原本消費量就最高的國家。
半個世紀之前,福格特、赫胥黎與埃利希等人預測二十世紀末將發生大規模飢荒,結果證明他們錯了。然而,正是因為他們的駭人預測以及世界因此採取的回應,才確保了那樣的狀況沒有發生。數十億人挨餓而死的可怕景象激起了一個世代的行動力。我們現在面臨的挑戰,就是要再次證明那些悲觀人士錯了。我們如果採取正確的行動,所有人都可以過著美好的生活。正如同甘地的那句名言:「世界足夠供應所有人的需求,但無法滿足所有人的貪欲。」
當然,生態足跡較小的窮人有可能富裕起來,也可能生出日後成為富裕人口的子女,從而造成和我們一樣大的生態足跡。這樣的情形如果實現,那麼地球的未來無疑將走向災難。別的不提,氣候變遷就會造成嚴重的混亂,以致地球連五十億人都餵不飽,遑論更多的人口。不過,如果消費是真正的問題所在,那麼生活在富裕世界的我們就有義務先因應這個問題。就這方面而言,目前是有好消息的。我們可以一方面維持現有的生活方式,同時又削減生態足跡;就算不是所有面向都能如此,至少在真正讓我們的人生值得活下去的部分是可以做得到的。
餵飽全世界
因此,就全球而言,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繼續生產足夠糧食的能力確實有理由感到樂觀。未來並沒有無可避免的馬爾薩斯式災難。不過,我們若是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就可能遭遇許多並非無可避免的災難。
當然,確保全球糧食供給量足夠是一回事,確保每個人都能吃得飽又是另一回事。對於買不起糧食的人,或是必須仰賴自己或鄰居種植糧食的人而言更是如此。世界上挨餓的人口當中,絕大多數都屬於這一類人。此外,他們也最仰賴地方政府的健全。對於他們來說,全球性的市場通常只是虛妄的幻想,不然就是一股破壞性的干預力量。他們村莊裡的糧倉如果空空蕩蕩,那麼就算全球倉廩充盈,對他們也毫無意義。他們的生存仰賴於當地環境。他們的土壤與水源如果遭到過度使用或毀壞,就會導致飢餓、貧窮、飢荒或是大規模移民。所以,不論地球是否能夠生產足夠的糧食,這些人都必須設法自給自足。
綠色革命的目的在於讓全球糧食產量達到最大的程度。下一場革命則必須著眼於地方,必須協助貧窮的農耕社群,也就是遭到綠色革命忽略的那些族群,協助他們以更好的方式經營土地,利用牲畜為土壤施肥,在田地上蓄存雨水以應乾旱時期之需,培育及交換當地品種的作物,並且針對惱人的害蟲找出自然的剋星。
當今的非洲國家在糧食方面無法自給自足,但人口卻仍然不斷迅速成長。這個大陸既然無法供養當前的人口,未來又怎麼可能讓兩倍的人數養活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所以我們就來仔細檢視一下黑暗大陸的狀況。
佐證非洲無法生存的第一個案例,就是人口密集的中非小國盧安達。一九九四年,在一百天左右的時間裡,該國有多達一百萬名以畜牧為生的圖西人(Tutsi)遭到屠殺,凶手是以務農為主的盧國多數族群胡圖人(Hutu)所組成的民兵團體。大部分的受害者都手無寸鐵,被人用開山刀砍殺而死。這場慘劇經常被稱為現代的第一場馬爾薩斯災難。這種論點認為是人口壓力造成了這場種族屠殺。在屠殺事件前夕擔任該國農業與環境部長的蓋薩納(James Gasana)指出,人口的快速成長造就了一場環境危機,從而「造成」衝突的爆發。但真的是如此嗎?
我認為這種悲觀態度很危險,原因有二。第一,這種觀點呼應了過去那種馬爾薩斯式的宿命論,當初英國人在一個半世紀之前就是以這種宿命論為自己的無所作為卸責:「無能為力……太多人口……咎由自取……最好任由這場災難自行發展。」這種論點幾乎是說,盧安達種族屠殺這類慘案就長期而言其實對人類有利。
更重要的是,所謂非洲人口過剩的說法根本就不正確。在全世界人口密度最低的二十個國家當中,非洲就佔了十一個;至於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二十個國家,非洲則只有一個——這個國家是模里西斯,也是非洲最富裕的國家之一。非洲的問題在於農業品質低劣,不是人口太多。沒錯,人口的增加不免暴露出非洲的農業品質有多麼低劣,但非洲在糧食方面自給自足的能力絕對不是受制於馬爾薩斯式的極限。
過去三十年來,撒哈拉沙漠的邊緣一直是環境末日論述聚焦的核心地帶,原因是當地土壤脆弱、雨量不穩定,人口成長又快速。當地只要沒有降雨,就會發生飢荒。茅利塔尼亞、尼日、衣索比亞、馬利與蘇丹等國至今仍然極度貧窮,而且人口成長速度也極快。尼日與馬利是全世界人口成長速度最快的其中兩個國家。
沒有人能夠否認人口成長對於這類地區所可能造成的傷害,但實際上不一定都會如此。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的地理學家雷吉(Chris Reij)已在西非的沙漠邊緣地帶從事了多年工作,偶爾也與樂施會(Oxfam)合作。如同莫提莫爾,他也在人口增長當中看見了生態復育現象。「在一九八○年代與九○年代初期,很多土地都完全看不到樹木。當時經常發生乾旱,農夫都砍樹當柴火,沙漠也不斷擴張。不過,我在二○○四年和二○○六年兩度回到那裡。我從尼日首都尼亞美(Niamey)往東開車開了八百公里,發現到處都是樹木。我估計尼日在過去十年來增加了兩億棵樹。」
村莊居民挽救了當地環境。歐洲農業專家曾經指示他們必須把田地上的樹木全部砍掉,才能種植更多作物,但他們卻沒有聽從這項指示。村民認為砍伐樹木等於是殺害土地,這項觀點確實沒錯。「短短幾年內,樹木已經長到了足夠的高度,能夠保護作物免於強風吹襲,又可遏止沙地蔓延。現在,這些樹木又可為牲畜提供飼料,於是農夫又有更多的糞肥可以施加在田地上。」
當然,照顧樹木與鏟堆肥都需要花費勞力,需要人手。不過,尼日在二○○五年發生乾旱的時候,樹木不但為牲畜提供了飼料,使其免於餓死的命運,也讓村民得以藉由販賣薪柴賺取收入。如同馬查科斯,人口增加反倒對土地有益。「所謂人口壓力必然會加速土地品質惡化的觀念,其實是一種流傳甚廣的迷思。實際上並不會。在人口壓力高的地區,通常都會出現創新。這點並不令人意外。農民必須因應環境才能生存,」雷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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