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image  

正人君子所諱言的藥物,在歷史上的力量有多大?

  一八八一年間,一位西班牙醫生接生了一個死嬰,他狠狠吸了口雪茄朝嬰兒臉上一噴,本來死寂的嬰兒開始抽動,接著臉部一扭,哭出聲來。這嬰兒即是畢卡索。

  為什麼咖啡、菸草和大麻在世界各地都有供應,而檳榔和咖特(阿拉伯茶的萃取物)卻不然?為什麼酒和菸是合法的,而海洛英與古柯鹼就是非法的?是什麼力量在推動這些改變精神狀態的物資的貿易,而這些物資的貿易又怎會形成如今這樣龐大而光怪陸離的模式——正常使用與異常濫用、醫療用與消遣用、合法商用與非法禁用的相互交錯?

  本書從頭詳述這些效果愈來愈強之藥物是如何取得的,並將各種藥物——不論是茶葉、可樂果、鴉片、安非他命——如何被發現、交易與圖利的過程放大特寫,是藥物史觀的第一部世界史。

  從社會與生物的角度說明影響精神狀態的物資為何具有誘惑力的同時,作者追蹤出大眾化藥物進入全球貿易主流的來龍去脈。商人與殖民地栽種者如何致力於擴大全世 界的供應量、降低價格、吸引手頭並不寬裕的百萬計消費者走進市場,從而將藥物消費徹底平民化,舉凡以上種種,作者都一一予以揭露。

  對於當年的歐洲人如何利用酒來誘迫原住民拿出獵得的動物皮毛來進行交易,並將俘虜賣入奴隸市場換錢買酒,甚至把這些原住民被騙得割土讓地,而殖民帝國的君主又如何利用藥物課稅所得的金錢作為發動戰爭與擴張勢力的經費,讀者也將歷歷在目。

  本書也將說明此種暴利剝削為何在近一百年來逐漸式微,如何向管制與禁止的政策低頭,在這過程中,經濟與文化的考量又如何對政策發揮影響力,進而劃分出哪些藥物是可以合法供應的,哪些純屬醫療使用,哪些又是全面禁用的。

  本書探討深入,見識均衡,文字雅潔,是迄今有關精神作用藥物流通史最完備的一部著作,堪稱橫跨世界史與藥物史兩個領域的必讀傑作。它為一個經常流於資訊不足或熱過頭的話題提供了寬廣的探究、理性的判斷以及戲而不謔的幽默。

作者簡介

大衛.柯特萊特(David T. Courtwright)

  北佛羅里達大學(University of North Florida)的歷史學教授,著作包括《暴力之地:從邊境到內地城市的單身男人與社會失序》(Violent Land: Single Men and Social Disorder from the Frontier to the Inner City),《黑暗樂園:美國鴉片毒癮的歷史》(Dark Paradise : A History of Opiate Addiction in America)。

〈序一〉

〈序二〉

〈緒論〉 

Ⅰ 藥物資源大匯集  

三大宗:酒精、菸草、咖啡因
   葡萄酒
   蒸餾烈酒
   菸草
   含咖啡因飲料與食品
   糖在精神刺激革命中的角色

三小宗:鴉片、大麻、古柯葉
 鴉片
 神聖的嗎啡
 印度大麻情節
 歐美大麻情節
 古柯葉與古柯鹼

解開銷售之謎
 歐洲的銷售
 美洲的迷幻藥物
 區域性植物性藥物的未來
 環境影響
 藥物流通的版圖

Ⅱ 藥物與貿易  

魔法師的學徒
 價值極高的藥草
 酒是良藥
 安非他命民主風
 醫療的兩難

享樂的陷阱
 進化的矛盾
 接觸的機會
 上癮、耐受性、需求
 性交與生意
 問題導致獲利

逃離商品煉獄
 讓人消失
 芥菜種子的比喻
 廣告公司的能耐
 繼續哈下去
 「麥克世界」

Ⅲ 藥物與權力  

人民的鴉片
 苦工無了時
 畜牲與軍人
 藥物與娼妓
 物品交易與奴隸買賣

稅收與走私
 稅收的不同類別
 稅收上癮
 輕重問題
 多重算是太重?

大逆轉:管制與禁止
 反對藥物的非醫療使用
 工業化世界裡的藥物
 醫界的指控
 中國:民族主義與國際主義

合法藥物與違禁藥物
 精神刺激藥物管制類別
 合法藥物的害處
 藥物的政治現實
 上行下效
 民眾的抵抗:以蘇聯為例

違禁藥物
合法藥物
名詞簡稱

==========================================================

 

解開銷售之謎
前文討論過的影響精神狀態的主要藥物──酒、菸草、咖啡、茶、巧克力、鴉片、嗎啡、大麻、古柯、古柯鹼,都一一變成全球生產的東西。哥倫布之旅以後的幾世紀中,這些藥物買賣遍及全世界,在東西半球或有種植,或有產品製造。

古柯葉的情況比較特殊:先是安地斯山區栽種,繼而東西半球均有栽種,然後回到安地斯擴大栽種。古柯葉提煉的古柯鹼倒成為歐洲與西非黑市的重要藥物,在南北美洲普遍有人服食,古柯鹼是全球性商品,起碼也是一項跨越大西洋的商品。

另外有十多種物質都具有頗強的刺激精神的作用,在某些文化中早有使用的歷史,卻始終未達到全世界皆有栽種的程度,也不曾像茶那樣在十八、九世紀傳遍世界各地。為什麼有些藥物會成為全球化產品,有些卻不會?這是個重要而複雜的問題,全球化發展成功帶來的環境衝擊也同樣值得深究。

歐洲的銷售
「我感到那麼悠閒、那麼放鬆,以至於我覺得自己站不住了,必須倒進沙發裡。」這是神經科學家薩克斯(Oliver Sacks, 1933-)初嚐咖瓦後寫下的感想。這是大洋洲各地常見的一種飲品,用一種胡椒(Piper methysticum)的根製成。薩克斯承認他是「醉了,卻是甜美的、暖和的醉意,所以會覺得似乎更接近自己。」

他飲後睡了香甜的一覺,醒後頭腦清明精神爽朗,這不是喝了含咖啡因或酒精的飲料之後的典型反應。只要是在適當的狀況下飲用適量的咖瓦,就可以產生一種極好的、乾淨的興奮效用。既然如此,咖瓦為什麼不是世界上最普遍被人飲用的藥物?飲用咖瓦為什麼始終限於太平洋的島嶼區域?

檳榔是另一個值得注意的例子。將檳榔樹的果實夾熟食灰用檳榔葉包著嚼食,也許始於西元前七千年。如今世界上大約十分之一的人口會吃檳榔。這是一種給人快感興奮劑,效用和菸草差不多。有人問印度裔的英國生物學家霍爾丹(J. B. S. Haldane),嚼檳榔是什麼滋味。
為人風趣的霍爾丹只把兩眼一翻,口裡繼續嚼著。為什麼嚼檳榔幾乎只限於非洲東部、東亞、東南亞、西太平洋?為什麼沒有傳播到別的地方?

從歷史的角度看,最根本的理由是:不論是咖瓦、檳榔,或任何其他刺激精神的藥,若要達到全球銷售與東西半球都普遍種植的程度,首先必須能在西歐世界成為普遍接受的藥品或消遣藥物,或成為西歐人的質易商品。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以後的四百年中,藥物行銷世界主要是靠葡萄牙、西班牙、荷蘭、英國、法國的商人、殖民者、航海人。

因為這些人有能力有辦法把他們重視且在使用的東西傳遍全世界,而且往往傳得相當快,菸草和咖啡就是明顯的例子。他們的船隻、植物培養箱、大農莊、記賬法,都是刺激精神藥物全球革命進展的必要用具。不過,他們為什麼只喜歡某些藥物植物而不中意別的?

可能是因為初嚐的不適感太強。不論哪一種藥物,都可能使某些服食者產生不舒服的反應。可能只是略有苦味,也可能強烈得難以忍受。初嚼檳榔的人會覺得非常辛辣,初飲咖瓦的人曾說味道如同粉筆灰泡在臭汗裡,龍舌蘭球(mescal button)以及其他可能使人產生幻覺的藥物都會使初嚐者感到反胃。但是,歐洲人普遍接受的藥物也往往令初試者很不喜歡──菸草即是其一。因此,初嚐的反感只是原因之一,不是全盤詳情。

 

另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恐怕外表不雅觀。人類是好虛榮的動物,歷史上卻時常低估這個因素。長期飲用咖瓦的人會導致皮膚粗糙或多皮屑。嚼古柯葉和檳榔會使腮幫子鼓漲。亞美利哥(Amerigo Vespucci)曾於一四九九年寫下他對於嚼古柯葉者的印象,這是歐洲人最早的相關記載。在他眼中,這種人兩頰塞滿奇怪的草藥,反芻般地嚼著,實在是他所見過最醜陋最野蠻的人。

 

嚼檳榔也會把牙齒染黑,使唾液變紅。檳榔中的熟食灰會磨蝕牙齒上的鈣質,只留下牙質樁,而長期發炎與牙齦增生終將使這一截牙質也脫落。歐洲人看了這種人會覺得可厭,他們自己的老菸槍模樣和酗酒者的大肚皮與紅鼻頭也好不到哪裡去。因此,外觀的顧慮也不是歐洲人不接納某些藥物的唯一原因。

 

後勤條件不利的影響也許更大。古柯葉傳入歐洲的腳步慢,就是受了不便運輸的拖累。由於檳榔必須包著葉片嚼,需要種植與運輸的植物多了一樣,可能也是嚼檳榔遲遲不能傳入歐洲的原因。後勤障礙阻斷傳播的最明顯的例子是咖特。咖特的葉子可以嚼食,也可以泡茶喝。其中所含的一種生物鹼(即(Athinone)與安非他命很類似。

 

歐洲人雖然早在一六○三年就見過並且記述了咖特,這種植物的商業性栽培卻一直限於東非與阿拉伯半島境內。咖特幾乎是所有刺激精神的植物之中最不耐久存的,所以經濟價值很容易喪失。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伊索匹亞等生產地區才找到代價頗高的權宜之計:用卡車把連夜採收的咖特葉送到飛機場,再由特早班的貨機運往外地。

 

經常嚼食咖特也會有後遺症,包括嘔吐殘渣和嚴重的便祕。一九五七年亞丁港禁止輸入咖特,瀉藥的銷售立刻下降了百分之九十。阿拉伯與西方的人士都在說,像羊、反芻般嚼咖特是一種「浪費時間的禍害」,對葉門人的危害尤其深,因為據說他們會把微薄收入的一半花費在咖特上。研究醫藥的人類學家認為「禍害」之說未必公平,但也勸想要保持大便暢通、牙齒白淨、荷包滿滿的人,以不買這東西為上策。

 

已經習慣享受的咖特的移民和難民當時仍希望能買到,但是進口貨物被扣押,自己種植的人也遭到突襲搜查,所以貨源極少。(只有英國許可空運咖特入境供給境內的少數索馬利亞居民。)藥物當然可能在警方與海關的層層管制之下照樣行銷全世界,但一般都是海洛英、古柯鹼、大麻菸等濃縮狀態的藥物才值得這麼做。而咖特的體積太大,太不便於走私。

 

美洲的迷幻藥物

適當的保存期、運輸上的可行性、價格不太貴,都是藥物之所以能成為全球性商品的歷史條件。但也不是有了這些條件就夠了。歐洲人如何斷定哪些藥物是否應成為賺錢的作物與國際性的產品,也曾經受到非物質的考量影響。他們既是基督宗教的信徒,對於藉化學物質轉換意識狀態的做法不免存有疑慮。對於印地安人在儀式中使用的致幻覺藥物尤其不能接受。

 

美洲原住民普遍有使用致幻覺劑的習俗也許並非巧合。按一種說法:古時候的亞洲人經由西伯利亞陸橋遷移到美洲之前就已熟悉毒繩蘑菇(fly-agarcm,亦稱蛤蟆菌)的用途。他們的薩滿(Shaman;原始信仰的巫者)靠著用它──或許也用其他致幻覺劑──與神靈界相通,在服食後悟得麻煩的原由,為身心有病痛的人驅除病根。

 

薩滿原本應該找出各種可以幫他們進入恍惚出神狀態的物質。遷移至美洲落腳的印地安人祖先把弓箭、矛槍、奔犬帶到西半球,也帶來了尋找致幻覺植物的習俗。他們努力的成果十分可觀,一共發現並採用了一百種左右。佩奧特仙人掌、龍舌蘭豆、牽牛花籽、墨西哥真菌菇(psilocybic mushroom)、黃褥花科卡皮藤(Banisteriopsis caapi)只是廣為人們所知的少數幾例。歐亞大陸的文明社會對於這些植物一無所知,民間通用的致幻覺植物也寥寥無幾,即便歐亞大陸土地比美洲廣闊,居住的歷史也比美洲悠久。

 

我們會以為,歐洲人既然誤打誤撞找到了美洲這個精神藥物天堂,理當趁機補足以前荒廢了的知識。按民族植物學研究者福斯特(Peter Furst)的說法,歐洲人之所以沒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把致幻覺植物視為魔鬼的工具,認為這些都是阻礙土著皈依基督教的壞東西。這些植物顯然有超自然的效能,但是印地安人的儀式之中並不見基督,因此故,那些效能只可能是從撒旦而來。這些植物因此應當禁止,不可以出口,更不可以買賣。

 

菸草顯然不在福斯特此論之例。印地安人也在各種不同的儀式中使用菸草,尤其常用一種耐寒的菸草(Nicotiana rustica)。如今這個品種的菸草的尼古丁含量可以高達百分之十六。薩滿們抽、吸、吃、泡飲菸草,吸收的量之,使他們幻覺恍惚到幾乎因用量過大而致命的地步──有時候也真的因而致命。

 

早期批評菸草不可取的英國人都會提及菸草在拜偶信仰之中的重要性,英王詹姆斯一世即是這一派的代表。他還曾不屑地說:何不連印地安人的赤身露體和崇拜魔鬼一併模仿?然而,道德辯駁不會長久居上風。教會人士和他們的盟友百餘年來已經把土著使用的許多致幻覺劑禁止、限制、趕入地下,卻未能把菸草完全消滅。有些教會人士自己也染上菸癮。

 

菸草成為例外,部分原因在於它是各地遍栽的植物,而且用途多樣。有些部落除了種菸草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農耕活動。殖民者(不論佔了什麼地方為農莊)、教會、貿易站都不可能完全避開印地安人吸菸的行為。魁北克的耶穌會修道長勒傑諾(Paul le Jeune)曾在一六三四年寫道:「他們對此種藥草之喜愛簡直教人難以置信。他們睡覺也含著蘆葦桿菸斗,有時候半夜起來抽菸;他們行路時經常為了抽菸而停下來,進了家門的第一件也是抽菸。」


殖民者看見印地安人把菸草用在儀式中,另外也當作殺蟲的薰劑和治百病的藥方,以及用於巫者以外的似乎更屬醫療的方面。本來歐洲人從很早以前就從東方輸入藥材,基於文化習性,他們知道珍貴的藥品都來自遙遠的異邦,到美洲來也要留意有沒有新的、便宜的植物藥材。

西班牙來的殖民者更是奉了王命要積極尋找。在他們看來,菸草顯然是不錯的藥材,它是「乾燥」作用劑,正符合古時候的四體液(血、黏液、膽汁、憂鬱液)醫學原理,應該有許多療效。

 

歐洲人也漸漸明白,使用菸草未必會產生幻覺。想引發幻覺的人服食佩奧特仙人掌必定會產生幻覺,吸菸則不一定。歐洲殖民者──他們是信基督的、文明的、思考理性的──對於是否能在恍惚中與神靈界相通沒有多大興趣,卻很重視具有確定而可預測的療效與刺激精神作用的藥物,菸草正合他們的意,作用不那麼強的熱帶品種菸草(Nicotiana tabacum)尤其理想。

 

按這個觀點,近代早期的歐洲人絕不容忍巫者,鄙視巫者的致幻覺藥物,只接受作用比較和緩的菸草。這是人類學家和歷史家的傳統見解,也是在外國傳教的基督教教會人士之中仍然顯著存在的觀感。太平洋的公理會傳教士對咖瓦的印象就不好,倒是天主教人士明顯有較大的包容力,也許是因為他們在美洲已有長久的傳教經驗。

 

至少有一位具影響力的學者認為,當初歐洲人對於強力致幻覺劑的經驗未必一概都反對或完全無知。但他也承認,歐洲人的相關經驗不是宗教性質的。康波雷西(Piero Camporesi)以半意識流的筆法寫成的《夢的麵包》(Bread of Dreams)之中,把近代早期的世界描寫為飢餓與疾病不斷肆虐的地獄般的地方。人人得不到足夠的蛋白質和維他命,此起彼落的是:發燒到神志錯亂,傷口化膿,潰瘍侵蝕著細胞組織,亦步亦趨的壞疽,噁心的淋巴結結核,舞蹈症和其他使人胡亂扭動的病症,以及永遠擺脫不盡的寄生蟲和霍亂下痢。

 

他們也受著「下等」麵包的有害作用折磨……那是令人幻覺恍惚的狀態,神志不清的人和發瘋的人,精神錯亂的人和癲狂的人,都「昏頭昏腦」而「麻木無知」,長期與一時的酒醉者,用飲了酒或──實在不可思議──吃了麵包而歪歪倒倒,和跛足者、眼盲者、淋巴結核患者、管病患一起,漫無目標地遊蕩,還有患疥癬的、肢殘的、枯瘦的人、甲狀腺腫大、腹痛、水腫的人。

 

康波雷西的論題是:人們賴以維持生命的麵包已經成了有毒之物。餓壞了的人們把黑麥草(毒麥)和大麻籽等雜質摻入麵粉,吃下腐敗的、有麥角病的硬麵包,因而產生幻覺,大家都糊里糊塗。吊詭的是,不吃麵包也會引起幻覺,因為飢餓會阻擾苺的製造,而大腦必須靠苺才能夠正常運作。所以,不論吃不到麵包或是吃了摻雜料的麵包,「大批最窮困的人群……活在一個完全不真實的超感知覺世界裡。」

以上這種頗不尋常的說法的數字依據不明。我找不到「大批」最下階層人群在陷入幻覺的狀態下胡亂遊幌的證據,倒是偶發的中毒事件可以確信是有的。可能使人產生幻覺、虛弱,甚而致死的麥角病毒可能是無意間中毒的原由之一。不過麥角病後來漸漸變得不常見了。

 

這種病毒在黑麥莊稼上滋生,在特別寒冷的冬季與溼的春季之後收成的黑麥尤其常見。由於歐洲人逐漸用小麥、馬鈴薯、玉米取代易染病的黑麥,一六六○年以後的天氣模式又是溫暖而乾燥的,發生麥角病的事例就減少了。蒸餾法(可以將染麥角病的穀物去毒)廣為流傳以後,有助於減少病毒引起的中毒,但也帶來另一種後果較易預測的、意識較不昏亂的乙醇中毒。

 

康波雷西的記述點明的重要事實是:刺激精神的物質可以幫助農民和勞工繼續過簡直活不下去的日子。歐洲蒸餾製酒的速迅成長,菸草輸入的激增,都在歷史學家所說的「十七世紀全面危機」的時期發生,也許並非湊巧。在一五九○年出生於一六六○年死亡的人(多數歐洲人當然活不到這麼久)經歷的時代所發生的通貨膨漲、失業率、傳染病、惡劣天候、作物欠收、暴亂、屠殺、戰役,只有十四世紀最慘酷的年月可以相提並論。這些人之需要抽菸喝酒是可想而知的。

 

撇開宗教信仰不談,康波雷西筆下那些表現典型綜合症狀的陷入幻覺的人,對於任何持久的經濟活動而言幾乎都是無用的。至於只抽菸或喝茶的人,就完全另當別論了。藥物能提神解悶,卻不會引發幻覺,對於掌控農工的地主們有利多了。

 

「軟性」的藥物──巧克力、較淡的美洲菸草、東方來的茶葉和咖啡──之所以能打敗谷德曼(Jordan Goodman)所謂的搖搖欲墜的歐洲自種藥物的文化,這也是原因之一:軟性藥物更能配合新興資本主義秩序的需要。不但如此,這些藥物本身就是資本主義下的商品。它們為商人賺的錢,為國庫增加的收入,比它們在喝走味啤酒吃大麻籽麵包的舊秩序下能獲取的可多得多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ingnchen 的頭像
    ingnchen

    ☄ingnChenの書房

    ingnch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